「光和驚嘆」——開羅旅行的一些思考和啟發

首先,必須得說,外國遊客很喜歡金字塔和法老。出於多重原因吧,人們對於老城裡的伊斯蘭建築基本上是棄置不看的狀態。但是我走了十幾天,收穫很多,知感真主。

在開羅的伊斯蘭建築中,尤其是11世紀之後的建築,能夠明顯地感知到設計師很用心於在建築物中表現光。他們想盡了辦法,讓自己的建築在空間感上和照明上有所突破。

古蘭經24:35的「光之經文」是一個重要契機。

另外,現代科學領域裡說的「光學之父」——伊本·海賽姆(Ibn al-Haytham)當初就是在開羅工作。他並不是今天意義上的「科學家」,而是歷史上常見的那種全能型的學者,哲學、宗教、科學研究,是彼此支持不分家的。埃及建築中的光和空間的處理,與他的貢獻之間的聯繫,絕不是偶然。

在傳統上的伊斯蘭世界,人們對「折射光的寶石」有著極大迷戀。很多著作都會起名叫《智慧珍寶》啊,《隱藏的珍珠》啊這類的名字。在早期的伊斯蘭建築裡,比如在大馬士革和耶路撒冷,珍珠母之類的發光材料就有大量使用,這不僅僅是因為其稀缺、價格貴,更因這些材料的光澤使之成為「神聖的象徵」。這種有意識地操控光,有意地運用材料,從而引導了一種認知過程。這種所引發的「認知過程」,與 Ibn al-Haytham 所說的「沉思式感知」是相呼應的,可以看出,藝術家在使用材料時,不僅追求感官效果,更追求一種超越的美學體驗。這暗示出材料本身具有「雙重層面」:既感官又理智,既有物質性,又具精神性。

建築設計者們從大自然裡找到了許多靈感。比如孔雀的羽毛,在太陽下會變幻顏色,讓人覺得很神奇。工匠們覺得,這種會變化的光,特別美,他們就想把這種美留在自己的作品裡。所以彩色玻璃是常見的材料。

甚至在陶瓷、玻璃上加入特殊的釉,燒出來以後,會有一種像黃金一樣溫和的光。清真寺裡到處都會搭配這種mishkat(玻璃油燈)。

在伊斯蘭的信仰裡,尤其是古蘭經24:35的內容,光代表著智慧和神聖的指引。在建築環境中做出發光的器物和利用光照的建築,能讓人看了心裡一亮,獲得一種伊斯蘭美學中追求的驚奇(ʿajab),讓人先是眼前一亮,然後不只是覺得好看,還會靜下心來再進一步想一想。

走進清真寺時,如果你看到陽光透過彩色玻璃,在地上、地毯上投射下彩色的斑斕光影,或者抬頭看見屋頂的裝飾在光線下閃爍,如果你是不那麼遲鈍的人,那麼你的心裡大概會生出一種驚奇和寧靜的感覺。工匠們追求的,就是這一刻。他們希望用這些手藝,讓人獲得省思的邀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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